一個没有棺木的房間,但是死亡曾經在此盤旋....
獨居的他星期四被人發現倒卧在床邊,氣絕而亡。
看來可能是心臟病發,因爲父系有心臟病家族史,他可能在病發挣扎時摔落床下。
因爲死因不明,想必星期五被送到公眾殮房解剖調查死因,星期六屍體運送回家。
當天晚上,舉行愛爾蘭葬禮裡最重要獨特的一環: The Wake。
The Wake和華人的守夜和家祭有異曲同工之妙,基本上就是在封棺前,讓親朋好友最後一次陪伴死者。
愛爾蘭葬禮不是只有悲傷哭泣,親友聚集的the Wake,也是家族團聚交際的時刻,大家吃三明治,喝茶/酒,聊天,一起追憶死者生前種種:好的,壞的,開心的,悲傷的....
愛爾蘭習俗,親近的親友來見死者最後一面時,會觸摸死者的手或是頭部,作爲最後告别吧,這點和華人習俗完全不同,其他人則带來致哀的卡片和花圈。
九點半神父來致意和带領親人輪流朗誦玫瑰經:歡喜五端,痛苦五端和榮福五端,希望天主領導死者靈魂平安到達天國吧!
念經時將近95歲的老母親不時觸摸59歲瘁逝兒子的頭臉,兄妹紛紛爲他落淚。
午夜時分,大家紛紛告退,等待明日的公祭。
星期日下午四點,棺木移到葬儀館,開啟另一波意想不到的愛爾蘭葬禮禮節。
棺木無法從大門進出,所以必需把窗户拆下來,還好死者有一大票的堂表兄弟,所以不缺帮忙的人手。
棺木擺在葬儀館小型禮堂中心,死者男性家屬,也就是兄弟包括侄子一字排開站在一進門靠牆處,女眷則沿牆坐着,死者母親,姐妹坐在前頭,再來是妯娌,最後才是侄女,不但清楚顯示親疏關係,也很明顯的表明重男輕女的社會地位,男女不平等全球皆然。
然後一波波的致意者開始到來。
他們和家屬一一握手,一面說道:Sorry for your loss(很遺憾你失去親人),家屬也一一道謝答禮。
作爲不明所以這個文化習俗的外人,随着時間的流逝,人一直來一直來,我開始在想,這個 的儀式什麽時候才會結束呢?
這個握手遊戲總共玩了兩小時,我估計來人大約有三至五百個之多吧,聽說有些葬禮曾經搞上五個小時呢,真是讓人精疲力盡啊!
大部分的致意者都是輕輕的跟你握手,除了個性使然之外,也爲了省力,但是還是有人握手有勁,幾次下來真的好痛啊;少數人不認識你,直接跳過你,也罷,兩免也乾脆俐落啊,哈哈。
為了衛生起見,聽說有人想要廢止這個習俗,確實握手握多了,會覺得有點髒,那事後洗手就好了,這也就是為什麽英國女王需要戴白手套的原因了,哈哈。
老實說,這輩子我看過的屍體不多,不過就兩三具吧。但是這些愛爾蘭郷村的人們,因為握手致意死者家屬的習俗,不知看過多少具屍體了。但是我注意到少數來致意的人,目光精精的看了又看死者的屍體。因為摔落床下的原因吧,他臉上頗有一點烏青,加上他養了兩隻狗,在他屍體被人發現之前,看來有可能被狗抓傷了。所以除了執行社會禮儀以外,想來有些致意者也順便娱樂一下自己的好奇心,猜測死因。但是老實說,我第一次看到屍體時,也很驚訝,因為據說死人的血液都沉到背部了,所以他的臉很蒼白,但是我也没有預料到他的臉看起來這麽像臘作的,所以,嚴格說起來,他的屍體會引人側目也不是那麽的意外了。
我知道大部分的致意者根本不認識死者,要不然在他生前跟他也没有太大的交情,果不其然,後來我發現大部分的來客是某個兄弟的人脈,因為他是退休警官,如果有事需要打點時,有警方的關係是可以很實用的。
後來聽到家屬聊天,他們會注意誰有來致意,而誰誰誰並没有現身,噢噢,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啊!
最後葬儀館人員再度带領家屬朗誦玫瑰經,之後親近家人紛紛親吻死者頭部或是觸摸手部(老實說,他都死了好幾天了,在我看來,最後親吻死者額頭,是有點恐怖的習俗啊啊啊!),這真的是最後一次的告别了,然後封棺。
之後棺木移到鄰近的教堂,在簡短的望彌撒之後,他就被留在教堂裡,單獨度過他今生在塵世的最後一夜。
第二天早上11點,我們再度聚集教堂,参加他的葬禮彌撒。
歷時45分鐘的彌撒其實有點長,神父一直重複我主基督的榮耀,祂會如何带領死者走過幽谷,到達天國之纇的話語,聽在我這個有點無神論的人的耳裡,實在有點無趣,反而是音樂比較能够觸動我的心,尤其是愛爾蘭傳統民謠,真是催人落涙啊。
唱詩班由小村裡的小學生擔任,聲音優美,動人心弦,中間穿插愛爾蘭傳統民謠樂團演唱,是彌撒中最感人的部分,愛爾蘭人以能歌善舞聞名不是蓋的。
最後死者所有的侄子女也一一上台,朗誦送别他的聖經經文。
彌撒結束,因為棺木非常沉重,由六位兄弟和侄子以肩膀抬棺,一些表兄弟在旁緊緊跟随,以防需要替手,然後在教堂鐘聲中,家屬緩緩跟随其後,棺木被放上車緩慢的被載到墓園。墳墓已經挖好,但是完全不像好萊塢電影演的:神父說完悼辭後,家人紛紛丢下玫瑰,撒下一把泥土,然後掘墓工人開始填墓。愛爾蘭葬禮習俗,掘墓工人用一張綠色塑膠草皮蓋在墳墓周遭,木板放在墓中,所以棺木只是象徵性的放入墳墓,等神父行禮如儀,家人朋友離去之後,掘墓工人才開始填墓,據說這樣,家屬才不會太過悲傷!
最後他與父親同葬,將來母親過世之後也會在此長眠,因爲母親最終還是要把有着艱難一生的兒子永遠留在身邉。
葬禮之後我們到附近的酒吧喝酒聚餐,久没見面的親朋好友可以把酒言歡,或是唏嘘死者的逝去,這樣結束了歷時三天,典型的愛爾蘭葬禮。
這樣一餐飯每人花費13,4歐元,對鄉村酒吧來說不無小補;送葬客人的第一杯酒通常由喪家支付,其餘自己買單。
這是一個很棒的葬禮,非常體面,想必死者應該很高興吧?!但是我總覺得,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,怎麽樣也比不上生前喝的一杯酒那麽真實痛快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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